第19章

    她想得不多,越尔心却难安。
    红玉受损,徒儿只怕是——
    她蹙了蹙眉,思忖道,“为师近日没有空闲,你既已显骨,就先去学堂修习吧。”
    学堂?祝卿安愣怔。
    “显骨后有资质的孩子都会去学堂修习四年,若无错处一般就会拜入长老门下做记名门生,天分高的还可能被长老收为亲传,你在为师门下,本是不需去争这些名额的。”
    越尔难得认真同她解释,“但学堂专供给你们这些孩子解惑,若修炼上有何不懂,都可以在那儿求得解答,正适合徒儿入门。”
    这话挑不出错处。
    祝卿安也明白她的意思,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乱想,“师尊您生气了吗?”
    是因为她这次坠崖,还是因为,她的火灵根?
    她自小心思敏感,极易想多,只一发散就偏到了老远。
    师尊,不要她了吗?
    越尔活过的年岁比她吃过的盐还多,只需她面色一变就知晓她心中所想。
    无奈看着这孩子,招招手,“过来。”
    祝卿安委屈抿唇过去。
    一只手搭在她后背,把她往前推了一点。
    银发小人儿被带得倾了倾身,不由头低下,腿挨靠在矮榻边缘。
    鼻尖忽落入一片暖香中。
    熟悉的香气将她缓缓裹住,有微凉的指挑开她额前发丝,她敏锐察觉有阵温意靠近了自己。
    果真是有半点轻润软柔贴了上来。
    蜻蜓点水一般落在她眉心。
    祝卿安顿时僵住,血眸微扩。
    是——
    软柔很快退去,似春风拂面,过后唯剩周身舒意,却再难寻那片春润的痕迹了。
    越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,略带叹息,“没生气,又不是赶你,为师的确是有要紧事,徒儿权当出去多认识些友人,别日日闷在屋里,连朝气都消磨没了。”
    是师尊的亲抚。
    *
    祝卿安就这样被她的亲亲师尊丢出朝眠峰,过上了学堂与峰上两头跑的日子,比之前多了点生趣。
    来自于那位唤作边临的姑娘。
    学堂大多是两人一座,用的同一张长条木案,祝卿安来时已无座位,唯独角落这位沉紫锦衣,眉上一条鎏金抹额的眼熟姑娘旁边空着。
    她坐过去才知道。
    怪不得大家不坐这人旁边,着实是——
    话太多了。
    “小师祖怎的也来学堂?”边临见到她十分惊讶,只一得了空闲就拉住她问东问西。
    祝卿安在越尔面前还有点话可讲,但见生人便不想开口了,面对她从头到脚各种问题,只挑了最起头那个答,“师尊叫我来的。”
    “有仙尊相授还要来?”边临惊了,万分不解。
    祝卿安一时不知如何同她解释,说出来又好像在背地里说师尊坏话,只好又缄默了。
    况且,她和这位姑娘算不得熟吧?
    为何总抓着她讲话。
    边临等半天没等到她回答,竟也不觉着尴尬,继续烦她,“小师祖叫什么名字?这回总能告诉我了吧?”
    祝卿安不是很想说,可是她又怕不说还会被抓着问,纠结万分,暗叹口气说了,“祝卿安。”
    说完她还是很好心的,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,推过去给边临看。
    边临却更是兴奋,得了敕令一般,拉着她还要问什么。
    哧——
    一道剑气眨眼削过她的发丝,精准自她面颊擦过,扎在长条木案上。
    “肃静。”一道冷声自前方传来。
    是在上头授课的长老,一身玄袍木簪挽发,长眉星目很是利落。
    但她也只是警告这样一句便离开。
    边临看看祝卿安,碍于剑痕,压小声音道,“这是剑阁长老陆无隅,你看她鲜少开腔,大多是动作教授,吐字也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。”
    “其实是因为,她是个结巴。”
    祝卿安本来不想再理她,可这下被勾起好奇来,疑惑偏头,终于主动问了她第一个问题,“你怎么知道?”
    边临神秘一笑,“我偷偷看过干娘开宗门会议晓得的。”
    干娘?祝卿安回想了下才想起这人的干娘是掌门,那知道这点秘辛也不出奇。
    她满足完自己的好奇心,便回头听课,不再管边临在那小声喊她。
    那位陆长老其实不授课,一般是巡堂,真正在上头讲课的是一位师姐,没见过的面孔。
    当然她也没见过多少宗门里的师姐们,不认得才是正常。
    这位师姐授课温声细语的,与她所讲内容——各式武器的用法——大相径庭,但课却上的很好,所言皆是用的通俗易懂之言,只需认真听,都能明白,祝卿安渐渐也沉迷进去。
    听着听着她走神一瞬,恍然想到师尊似乎是修符箓道,但没教过自己那些,她们的师徒情分还真是名存实亡。
    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没显骨,教了也没用吧。
    祝卿安在心头淡淡安慰自己,但有没有被安慰到,那就只有她自个知道了。
    余光里,那位边临姑娘支着脸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,半点没听的模样。
    祝卿安那时以为她是对剑道没甚兴趣。
    后来才知,什么没兴趣,只是这姑娘剑道天赋太好,早不需要听这些泛泛而谈的东西。
    并非每堂课这般师姐讲课长老观课的搭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