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

    流浪者顿了顿:“这群无聊的学者甚至还从里面拿出了某位无能的末代首领,办了场辩论会。”
    “你要猜猜论题是什么吗?”他看向子木,眼角的红色眼影在霞日里惊人的夺目。
    子木沉默了好一会,就在流浪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,他却开口了:“我猜这群学者一定是在争论,这位首领到底该不该为部族的衰亡而负责。”
    提瓦特不常见的事,在很多不存在真正的‘神’的人类世界里却很常见,子木见过太多。
    “看来你跟教令院的那群人会聊得来。”流浪者抬了抬下巴。
    在这场辩论中,一方认为:这位首领是先代独子,从出生起就注定必须要背负一切,而他本人也确实尽职尽责,从不像先代一般行暴虐之事……
    只是个人能力确实不足,无法规制部族中人,使得一些人横行霸道,而另一部分人被欺压霸凌。
    矛盾激化下,两方最终拿起武器,爆发了无差别械斗,致使族内流血漂杵,部落灭亡。
    可这也不该全是这位末代首领本人的责任。
    毕竟首领主观意愿上并没有想要制造这样的惨剧,甚至他也一直在努力解决问题,最后同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
    流浪者复述着被强行拉去看这场辩论时,当日双方辩手的观点。
    子木此刻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,非要说的话,大概是四分不赞同三分质疑三分怜爱。
    当然,这十分都全部是对着提出这种观点的教令院学生的,并不针对流浪者。
    “而另一方则坚决不同意这种观点,他们认为前者的逻辑就是一种无耻的道德绑架,就像是要求被压榨的工人去原谅苛待他们的工厂主不是有意的一样。”
    流浪者摊开手。
    第28章 日与月
    后者认为,如果连末代首领都无辜的话,那么那些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白白付出性命普通族人又算什么呢,他们难道就不无辜吗?
    “那最后哪一方辩赢了呢?”子木问他。
    “哪一方都没有赢。”流浪者摇头,“他们谁都说服不了谁,然后大打出手……演最终变成斗殴,引来了风纪官。”
    “每人喜提三天禁闭室。”他眉宇间的嘲讽简直要漫出来。
    “他们倒很……武德充沛,与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。”子木总算从沉默中浮出一点,不似方才那般死气沉沉了。
    “刚刚听你聊你……那位朋友的事,正好让我想起了这场辩论。”
    “想来你与后者一样,都认为君主为民所仰,受民所托,无法治理好国家即是罪过,更不值得被原谅。”流浪者环起手臂。
    他原本大概是想摆个稍显冷酷的姿势,却没想到被旁边的阿白猛得一拽。孩子还是崭新出厂的,不太懂控制自己的手劲儿,把他扯得一趔趄,差点摔地上。
    可流浪者又不能真跟阿白计较,只能吃个哑巴亏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他颇有些无奈地看向阿白。
    阿白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。
    大抵是因为本质是另外一个自己,流浪者竟然瞧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    “好吧,看来你也想发表意见……那你认同哪一方呢?”他摊手。
    “两方……都认同!”阿白伸出自己的两只手臂。
    “……”他就知道。
    “随你,只是后面到须弥城了,你别在脑袋一根筋的学者们面前说这话就行。”流浪者叹了口气。
    “?”阿白有些疑惑。
    “两边都认同,这样不对?”他问流浪者。
    “当然不是。只是狭隘的人只能接受狭隘的观点,而非常遗憾的是,这世上大多都是这种蠢货。”
    不然哪天阿白在教令院被套麻袋了,他跟别人大打出手的话,岂不是要和因论派的那些学生一样蹲禁闭室。
    虽然知道流浪者并没有暗指自己的意思,但确实只支持一方观点的子木有觉得被中伤到。
    “可明明首领不希望惨剧发生……族人也不希望部落灭绝,两者都没能得到好的结果……这样也可以分出对错?”
    阿白觉得这简直太奇怪了,他朴素的善恶观目前还无法领会这种思想。
    “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这么奇怪……不用管他们。”流浪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阿白的肩膀。
    “那你呢,你说了这么多,又是怎么看的?”子木感觉到他话里的倾向,不免有些好奇。
    他银色的眼睛看着流浪者,有如皎月望着星星。
    “我的经验是,如果一件事冲突的两方都不是主动挑起问题的,那就该冷静冷静,看看周围了。”流浪者像是在说什么战场经验。
    “因论派的那些学者表面上好像在论对错,实际上不过是在做算数、做衡量。”
    在现代的须弥,人们自诩生活在平等的智慧国度,思考这类不平等的阶级问题时,下意识会从多的一方人的角度出发。
    ‘如果我是这个沙漠部落的人,更大概率会是普通的族人,而非那一人的部落首领’这大抵就是很多人的心路历程。
    况且从事实上来说,首领至少还有努力的机会,而平民则完全没有,只能被动接受,族人蒙受的悲剧显然是比首领要更大的。
    人们便因此做出了选择,认为平民更无辜,更可怜,而高高在上的首领又有什么好可怜的,他就该为所有的事情负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