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妹妹死讯

    在寂静的喜轿里,宋非月和何辰章在明薪睡着时谈了很多。
    纵使两人可以面对面交谈,但都含着恨不得生剐了对方的怨。
    起初争论中明薪应该跟谁,何辰章想要娶她做唯一的正妻,但宋非月不愿意,她几乎双目阴狠,死活不肯让明薪与他成夫妻。
    她不甘心,她不愿成全,不愿让他们完美的在一起。
    但她也知道自己是女人,不甘心让她的心彻底碎裂,再勉强重塑,最终变得面目全非。
    宋非月抬起头,双眼通红,从嘴里挤出令人何辰章毛骨悚然的话。
    “你可以娶薪薪做正妻,我不阻拦。”
    “但我必须嫁给你,我要做薪薪的妾。”
    何辰章几乎是瞬间瞪大了眼睛,他万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:“你说什么?!”
    宋非月歪着头,似是不解:“不然呢?你觉得我会让薪薪嫁给你吗?若是她真敢嫁,我当夜就敢把何家烧光。”
    “我也知晓,若是我冒着被众人唾弃也要娶薪薪,你也会全力阻止我,你骂我是疯女人,那我也可以真的疯给你看?”
    宋非月眼神怨毒:“我们共享怎么样?”
    何辰章猛地后退一步,脊背窜起一股寒意。
    “你个疯子!”他脱口骂出,眼里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。
    还在睡梦的明薪根本不知道,两人正在为了她争吵。
    声音越来越大,她皱着眉扭动了下身体将头埋下,像是只蜷缩而睡的兔子。
    原本争吵的二人都安静了下来,最后他们决定先带走薪薪,之后的事情再去商量。
    .
    山中白雾笼罩,山路崎岖不平。
    明河咬着牙拖着剧痛的腿往上爬,李闽峡拿着大部分的包袱,两人焦急不安,明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沉稳,满脑子都是也许正陷入危险的妹妹。
    郎中和他说,这腿必须静养才能半好,若是剧烈行走奔跑必定会引起更严重的伤情,纵使郎中没有明说,明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    但他管不了那么多,哪怕是要废了一条腿,他也必须把明薪平平安安地带回来。
    可他们一路上不停地喊着明薪的名字,只有寂静的风吹来。
    山风冷,吹进骨缝里的疼。
    山路边几抹刺眼的红,是被肆意洒在路边的囍字,有几张粘在枯枝上,在惨淡的天光下泛着不祥的意味。
    山中一直静的出奇,却一阵没由来的阴风打着旋卷过,吹得红纸簌簌作响。
    明河脊背一僵,他敏锐地觉察到一股刺入骨髓的阴冷,在他被追逐跌落悬崖时一模一样。
    他猛地握紧手中的斧头,身旁的李闽峡也察觉到不对劲,四周警惕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前方浓密的灌木丛传来枝叶被缓慢沉重拨开的声响,一个硕大带着斑斓纹路的头颅探出,冰冷的兽瞳死盯着他们。
    是老虎。
    明河的心脏猛地缩紧,呼吸骤停。
    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——在那猛兽的身旁,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,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缓步走出。
    那张脸,明河死都不会忘记,正是他跌落悬崖,站在崖边笑看他,发出刺耳笑声的诡异男人。
    柳万春眼神轻蔑落在他的明显溢出血色的颤抖的腿上,似是苦恼叹气:“你还活着啊?真是命大,腿瘸了也要上山送死吗?”
    他阴冷的目光在明河脸上像毒蛇般游动,又补了一句:“你活着也就算了,怎么把自己妹妹送上来了?”
    仅仅一句话,明河身躯猛地一震,他双目赤红,死死盯住柳万春:“你把她怎么了!”
    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碎迸出来,他比谁都清楚,比谁都害怕,依此男的诡异之处,不可能会放过他妹妹。
    柳万春轻笑一声,将一件染血的衣衫扔在明河的脚下。
    熟悉的衣衫,明河一眼便认出来。
    干涸暗沉的刺目血迹,无声控诉着妹妹遭受的痛苦,明河颤抖地抓起衣衫,冰冷的触感混合着绝望,点燃了他所有的怨恨。
    他再也支撑不住,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,将这件染血的衣衫死死按在怀里,仿佛要把它揉进自己的骨血。
    一声嘶吼从他的胸膛硬生生撕裂喊出,他整个人蜷缩着,肩膀剧烈颤抖,滚烫的眼泪混着喉咙里的血腥,心脏被钝刀一下一下剜搅,痛得他窒息。
    这是他给明薪买的裙子,他怎么会认不出来。
    他的妹妹,他的薪薪,他一手养大的宝贝,不敢让她受苦,不敢让她受累。
    却这么痛苦的死了…
    而山的另一侧,明薪如同感觉到什么一样,心脏闷闷地难受,空荡荡地慌乱,她捂着胸口说不出话,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山路。
    明薪连忙跑出何宋二人的怀里,却被他们拦住,几只手不停地摸着她的脸,焦急地将她的泪水抹去:“怎么了宝宝,怎么哭了?”
    明薪说不上来,但就是恐惧心慌的不行,她急切地哭喊着让他们放开自己,挣脱开她连忙跑出喜轿。
    何辰章和宋非月知道明薪不会突然哭闹的,他们从来没见过她这般焦急害怕的样子。
    何辰章心头莫名一跳,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感瞬间涌上,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,身体就先一步跳出喜轿抓住明薪。
    明薪哭声嘶哑,反反复复念着一个字:“走…呜呜…走…”小小的手指死死攥着何辰章的衣襟,指节发白。
    宋非月声音低沉,不容置疑地决断:“听她的!”
    “走去哪啊?!”何辰章嘴里骂着,身体却不再犹豫,一把将哭到发软的小人儿紧紧裹在自己怀里,翻身利落上马大喊:“驾!”
    宋非月几乎在同一时刻策马跟上,目光锐利地扫过平静的山林,心中异样的不安感涌上心头。
    “薪薪,乖,告诉我,怎么了?”何辰章的怀抱温暖,他轻声问着。
    而明薪身体颤抖,整张脸都哭红了,紧抓着自己的胸口说不出话。
    —
    柳万春慢条斯理地抬眼,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的笑容,向前踱了一步。
    一半脸隐在深深的阴影里,他一字一句报复般:“你妹妹死了。”
    “被老虎吃掉了,老虎吃东西向来干净,骨头嚼碎皮肉吞下。”
    “尸骨无存。”
    尸  骨  无  存。
    每个字都千斤重锤砸在明河的头上,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。
    他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成了绝望的石头维持着即将崩塌的身体。
    这四个字在他的脑里不停震动,化出最狰狞的画面。
    明薪明媚的笑脸在老虎的利齿小被撕扯,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留下,他的妹妹,他这世上最温暖的牵挂没了,干干净净就像是没存在过。
    为什么…为什么老天不肯给他们一个好结局,为什么要他的妹妹受此痛苦,换他也好啊,换他被老虎吃掉也好啊。
    她那么小,那么怕疼,怎么能受的了这痛,她死前会有多么害怕,她会不会临死前喊他的名字,求求他救救她。
    他无声向内撕裂的痛哭,破碎的呜咽几乎窒息。
    柳万春欣赏着明河的痛苦,解恨和掌控一切的舒爽让他在明薪那未曾得到的缺失感的恶鬼心,只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。
    凭什么你明河能享受活人的自由,凭什么还有明薪这个妹妹。
    凭什么明薪不愿看自己,不愿亲自己,每次欢爱亲吻都是他强迫过来的。
    他怨毒地看着眼前崩溃的男人。
    兄妹乱伦,真恶心。
    身为哥哥带着自己的亲妹妹乱伦,不怕受天谴吗?
    柳万春突然诡异的轻笑出声。
    这不就受天谴吗?人鬼殊途,此生无法同路。
    柳万春暮然想通,抖着身子疯狂的笑着,他仰起头吐露着残忍的话:“你个畜生,诱惑自己的妹妹乱伦。”
    “她亲口和我说了,她说你是个畜生,不配做她的哥哥。”
    明河僵在原地,掩藏了多年的秘密被赤裸裸的撕裂开摊在光天化日下。
    他以为薪薪不知道,他甚至欣喜于她不知道。
    他日复一日的哄骗着,让她依赖信任自己,让她最爱最爱的人是哥哥,他贪婪占有着她全部的笑容,却在心底将那纯粹的亲情扭曲成渴望的爱。
    他想薪薪爱他,不是兄妹的爱。
    共眠在一张床上,帮她沐浴穿衣,身上的每寸肌肤他都用手掌抚过,每一寸都被他亲过。
    他不娶妻,她不嫁人,他本以为,他们可以一辈子用兄妹的关系过下去,也许关上门他还可以搂住她亲吻,渴求她。
    他日日害怕,提心吊胆,生怕一日薪薪会爱上别人离他而去,害怕他恶心肮脏的爱被她知道。
    薪薪说他是畜生…
    明河厌恶自己,用力地用头磕着地面,仿佛这样能求得明薪的原谅,他的额角鲜血流下,模糊了整张脸。
    他恨自己生出那般不耻的心思,恨自己没有保护好薪薪,身为哥哥却连她一块骨头都没保住。
    他要带着那份扭曲绝望,永远不见天日的爱意去找薪薪。
    疯狂的杀念恨意几乎要冲破他的颅骨,他缓缓抬起头双眼血红。
    他要杀了他们,给薪薪报仇。
    杀了之后,这世间没什么值得留念的,没了薪薪什么都没意义了。
    一股腥甜的气息涌上喉咙。
    他要去陪她,薪薪那么胆小,在黄泉路上得多害怕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明河的心脏猛地一缩泛起尖锐的疼痛。
    他得去陪她,立刻马上。
    他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痛苦,不能让她独自那么害怕,他怕薪薪冷。
    明河死死盯着柳万春,声音嘶哑破碎,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,一字一顿:“你们一个都跑不了。”
    “等我杀了你们,我就去找她。”
    最后几个字轻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