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科场捞人上岸[科举] 第80节

    最后一个班,自然是府试冲刺班。
    县试之后的两场十分重要。府试定童生,院试定秀才。
    两场考试离得极近。南直隶提学御史定下准日子,各府比试均在四月,徽州府定下廿日,考点在首县歙县,主考官吴遇。院试则在府试封卷后,由提学官依次赴各府复试。
    清明后,休宁礼房已经封好县考卷子,造好录中名册,一同发往府衙。
    院府两试考纲不久后也下到各县。
    吴遇的风格与方灼芝完全不同。
    府试三场,第一场考四书义理一篇,五经本经义理一篇;第二场考礼乐论一道;第三场考经史实务策三道。
    从命题导向上,很明显吴遇是个实干家。
    但太实狠了,以至于顾悄随便预测,今年休宁府试录取率必定要创历史新低。
    毕竟先有前任知府老态龙钟,在任二十年,从没出过一道实务策。
    再有方灼芝把县考排名这个烫脚的球,不怕死地传给府台大人,吴遇不给休宁点下马威,顾悄名字倒过来写。
    院试更不消说。
    虽然只考书一道,经一道,但南直隶这位提学御史,出了名的激进胆大,中规中矩的卷子根本难入他法眼。
    这三下五除二,升学考压力就大了。
    顾悄看到考纲起,就知道脚踏实地无路可走,投机取巧或可一搏。
    这会他学精了,冲刺班精髓,再也不用押题这种赤果果的噱头,而是改叫划重点!
    小广告打的是系统梳理考题考点,每日刷模拟卷查缺补漏。
    换汤不换药,一时也没叫原疏这傻子察觉。
    顾劳斯时间紧张,冲刺班只能挤一挤上下学的马车小课堂。
    去时,划好当天重点,回时,验收学习情况,顺带出模拟卷、改答题卡。
    白日里,原疏黄五脑袋顶脑袋钻研义理,晚上各自回家,抓头抠脚写申论。
    上下学通勤路上,还要被顾劳斯骂得狗血喷头。
    是的,顾劳斯也会骂人。
    “瞪,把答案瞪出来!”
    黄五:好凶!
    昨日出的实务策,题为“周礼言农政最详,试陈教农之策。”
    大白话就是谈谈如何发展农业。
    黄五十分干脆,答曰“重利驱之。”
    原疏似乎动了点脑子,写的“使万农种之,使田赋减之,使风雨调之”。
    “你们脑袋里一片戈壁吗?”顾劳斯简直想拍桌,“重利?你出?”
    “没地,叫万民种意念的田吗?不收税,国库开支你补吗?风调雨顺,我倒不知道,你是认识雨师,还是认识风伯?”
    黄五&原疏:不好,今天龟甲没带,脑壳无处可藏。
    策论惯例是大比才出的题,现在就考,委实难为二人了。
    治国?纨绔只听过几折子昏君艳.情;军政?纨绔只知道马嵬坡香消魂断,一下子要答国策军机,“超纲,太超纲了!”
    奸商别的本事没有,退堂鼓永远打在第一方阵。
    交了几次白卷,他开始反向输出,“我的亲哥诶,这策论包罗万象,谁知道吴知府脑子装了多少,哪样都能拿来刁难人,你就饶了小弟这一遭吧!”
    原疏这把不倔强了,弱弱问,“有什么是策论不考的?”
    顾悄冷冷道,“去年真题。”
    黄五惊恐,“去年哪有真题?!”
    马车里的沉默,震耳欲聋。
    去年的老知府,哪里会出什么实务策?!
    “所以什么都会考。”顾悄微微一笑,“距离全须全尾吃掉吴遇,你们还剩四十天。”
    黄五&原疏:这万恶的吃人社会?
    顾劳斯慢条斯理收拾二人残稿。
    “等我全须全尾吃掉你们那天,时政热点和策论精讲也编好了,又能进一大笔钱,嘿嘿。”
    顾劳斯的主要经济来源,一是打黄五秋风,二还是打黄五秋风。
    他不擅经营,不论是县里卖书,还是给吴遇官方卖书,营生都交给黄五打理。
    有了知府背书,基础班教材卖得还不错。
    顾悄支了些钱,给教研组发了奖金,又把不惑楼支棱了起来。
    他将醉仙楼改造成了一个会员制书吧。
    所有书会员都可以无偿借阅。
    有钱公子哥儿,用真金白银入会;没有钱的穷苦人家,凭里保结契办会员,书籍虽然不给外借,但任意抄录。
    楼内里又划分为蒙学区、科考区、杂学区。
    蒙学区由家中几个丫头轮流坐镇,负责教习拼音、字典和看图识字等工具书用法,指导向学之人入门。
    科考区以举业为主,主打就是官方教材和顾氏辅导系列。顾悄薅了“四虎”羊毛,以兑现赌注为由,诓了四人轮班坐镇,当免费管理员。
    杂学区,农林兽医匠律算术,顾悄能搜罗到的本子都揣了进去,并且挂出一张招募令,凡有奇技者,面聊,包吃住。
    开张那天,黄五连连摇头,“败家,真败家。”
    细数下来,这楼没一个地方能挣钱,还得贴出去人工和损耗,图啥?
    图奉献吗?
    顾悄点点头,“这叫完善基层公共服务设施。”
    一开始,县城百姓大多是在看笑话。
    渐渐有那么些好奇的人,开了证明入了会。
    折腾一圈他们发现,嗯?这是文盲福音啊!
    不拘男女,不分老少,更不讲贵贱,但凡进楼的,都有小厮指导着,从小学语文教本看起,循着看图识字找到姓名,一旁就有免费纸墨供练习。
    从第一笔的颤颤巍巍,到几笔后勉强的横平竖直,最终照着笔顺写出完整的名字。
    也许只消几刻,也许消磨一个下午,看笑话的一个个进来又出去,却多了一项十分荣耀的吹嘘资本,“哎呀,我xxx也会写名字了!”
    休宁县城新开一家不惑楼,不吃饭不喝酒,能免费学读写的消息,很快传遍十里八乡。
    不惑楼由此迎来了第二波看笑话的。
    各处学社的小子们,可不相信识写能这样简单,更不相信愚笨的老弱妇孺能学得比自己快,只觉这不惑楼一定是故弄玄虚,雇人造假拉生意而已。
    等到他们三五成群奔过去,看到蒙学区一群半大不小的小乞丐,竟在一名“夫子”带领下,摇头晃脑唱三百千,无不怒气冲冲。
    那“夫子”打着耳洞,生得又那样白嫩,不是女子又是什么?
    女子教,贱籍学,简直是侮辱大道!
    他们愤愤撸袖,上去就要拼死卫道,却被楼上几声吆喝引去心神。
    “走过的路过不要错过,朱衣神君护佑过的县考宝典,三个纨绔过考验真的宝典,现在免费开放啦——”
    于是不多久,第二批瞧热闹的,也彻底沦为不惑楼忠实拥趸。
    “这全解可比咱们那半吊子社师讲得详尽多了。”
    “哎呀,这句话原来这样解,早点看的话,二月县试我就过啦!”
    “这本二两银子,太贵。咱们办个长期卡,抄它一本回去,血赚不亏!”
    “这声律启蒙好东西,对着平仄谱子,作诗突然好简单。”
    ——“四虎”竖着耳朵,满眼不信,真有这么神奇?
    结果纸糊的“四虎”沦陷得比谁都快。几人叽叽歪歪,差点没在科考区打起来。
    “我说这处,还是执塾说得对。”
    “不不不,必定是阁老大人解得妙。”
    “你这势利眼,不就是迷信探花郎吗?执塾家藏万卷,才不比阁老差。”
    “哪儿跟哪儿,去年院试我照执塾路子答,提学官虽也给了我几个小圈,但到底破题那,还是下了个点,今日见阁老注解,突然豁然开朗。”
    “难怪内舍如此追捧顾悄那小子!”
    几人一顿,对视片刻后心领神会,“顾悄那小子手里,肯定还有更多珍藏版!”
    正爬着楼的顾老板,一时上也不是,下也不是,只得眨眨眼,朝着他们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。
    一区二区的热闹,都是属于别人的。
    三区冷频,能看懂杂学的人本就少,揭榜的更是没有。
    顾劳斯想要造造小牙刷、拉拔拉拔落后物质生产的朴素愿望,又一次落空。
    哎——他长长叹了口气。
    这突如其来的忧郁,黄五就不解了。
    知更嘴上向来缺个把门的,见状一股脑儿就把顾劳斯牙龈出血,天天念叨软毛小牙刷的小心思抖了个彻底。
    朱庭樟尴尬一笑,“这些是可以说的吗?”
    顾劳斯:……
    三天后,顾悄就收到了金陵加急送过来的牙刷。
    软毛,舒适,还附带一细竹管消炎止血中药牙膏。
    顾劳斯一时心情复杂,同为穿越人,这样显得他好loser啊。